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蝦仁燉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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蝦仁燉蛋

滿衣櫃的衣服要不露胸,要不露背,要不裙擺開叉,要不腋下漏風,劉佩佩平時衛衣白T牛仔褲穿慣了,可真是從這裏找不到一件衣服。她邊吐槽自己未來的審美,邊皺著臉勉強從櫃子裏掏出了件她能接受得了的連衣裙,把身上那件皺皺巴巴跟爛鹹菜一樣的睡衣換下來,就出去吃飯了。

客廳裏的小女孩原本在抱著兔子玩偶看動畫片,聽見臥室門響了之後,立刻坐直了身子,小臉上的笑容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,以及恐懼.....

劉佩佩看著小女孩,讀懂了她的害怕,可是她有些摸不著頭腦,小姑娘在害怕什麽?不過她顧不上看她,徑直走到餐桌邊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,準備吃飯。

她剛舉起筷子,就察覺到一束目光緊緊追隨著自己。劉佩佩這才想起來,這個小姑娘也沒吃飯呢,她自己吃確實有些不好,於是她朝小姑娘笑道:“小丫頭,來吃飯啊!”

小丫頭舔了舔嘴唇,但是搖搖頭。

“來嘛來嗎,這個油燜大蝦可好吃了。”故事裏的大灰狼都是這樣騙小兔子的,劉佩佩說著,就從盤子裏夾起了一只,沖著小女孩晃了晃。

小女孩看著黃澄澄的油燜大蝦咽了口口水,然後搖搖頭。

劉佩佩放下筷子,走到她身邊,擡起了手準備拉她過去。可是小女孩卻先條件反射地用手抱著頭,把自己縮成了一團。她很害怕自己嗎?

“咕嚕嚕——”

不知道是誰的肚子發出了抗議,小姑娘發覺媽媽那一巴掌並沒有打下來,這才緩緩擡起了頭。

劉佩佩想了想,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小女孩的腦袋:“那媽媽肚子餓了,能不能陪媽媽吃飯呀!”

小女孩這才乖巧地點點頭,由劉佩佩牽著坐在了餐桌上,原本小女孩要坐在劉佩佩對面的,可是被劉佩佩硬按著坐在了自己身邊。

“媽媽,你原來都不讓佳佳坐在你旁邊的!”

劉佩佩大學時候在早教班兼過職,大三的時候找工作去了一家主營兒童讀物的出版社當編輯,自己也搞起了創作,還算小有成就。只要孩子不哭,她對付孩子還是有一套的。她努力使自己現在這張不怎麽健康的臉,看起來和藹一些,也不再糾結‘媽媽’這個自己陌生的稱呼,反正大概可能也許這真是自己親生的:“那從今天開始佳佳就坐在媽媽身邊吧。”

她自稱“媽媽”還是頭一回,別說,還真別說,這個詞只要說出口了,說慣了,還挺順口的。

小女孩聽到媽媽這麽說,這才安心地坐下來。

劉佩佩不怎麽喜歡吃蝦,只嫌剝殼麻煩,可是身旁坐著一個這麽可愛的小姑娘,還叫她‘媽媽’,她一時上頭,含淚為她剝了三只蝦。

她看著小女孩一口青菜一口飯,然後咬一口她剝的蝦,心裏竟有種莫名的滿足,就也多炫了一碗飯。

這孩子隨她,腦門挺大,濃眉大眼,看著應該挺聰明的,劉佩佩準備套套她的話,就又剝了只蝦放進了她的草莓小碗裏,故作疑問:“佳佳啊,爸爸呢,為什麽他不回來吃飯?”

佳佳放下手裏的小勺子,像個小大人一樣板著臉,一本正經道:“媽媽,你教我的,食不言,寢不語。”

劉佩佩不知道該接什麽,被小孩子訓了,只能乖乖閉上嘴巴。

......

酒足飯飽,劉佩佩癱坐在沙發上,摸著肚子,看著身邊坐得直楞楞的佳佳,再次問起了那個問題:“你爸爸呢,怎麽還不回來吃飯?”

佳佳歪著腦袋:“爸爸上班去了,要很晚才能回來。”

“那好吧,佳佳,媽媽的頭摔壞了,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,只記得我的寶貝叫佳佳,”劉佩佩為了套孩子的話,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,言辭十分懇切,“媽媽連爸爸都不記得了,你知道爸爸叫什麽名字嗎?”

佳佳與她相似的眼睛亮晶晶的,泛著盈盈水光,她想了想,然後搖了搖頭。

“那你知不......”

一陣刺耳的鬧鈴聲打斷了劉佩佩的話。

佳佳的神色又緊張起來,她一下子坐起身子,手足無措地看著劉佩佩,眼神裏滿是痛苦,她輕輕地碰了碰媽媽的手,小心翼翼地問:“媽媽,我今天可不可以不練琴啊?”

早晨翻到的那些資料告訴劉佩佩,自己現在是市劇院兒童劇團的編劇,參與編寫的有些兒童劇目還拿了國內很多獎項。這樣自己培養培養女兒搞點藝術似乎也合情合理,劉佩佩不住的點頭,讚同自己的想法,但是看著佳佳漂亮小臉上的淚痕她又有些不忍心,她也坐起身子,雙手扶著她的肩膀,語氣也有些撒嬌的意味:“可以不練琴,但是媽媽有點想聽了,能不能只彈給媽媽聽啊。”

她環顧四周,這家裏仿佛沒有樂器的影子啊。

佳佳小朋友圓圓的臉上有些為難,但還是緩慢地從沙發旁邊拖出了她的琴盒。

琴盒黑色的,呈梨型。劉佩佩恍然大悟,小女孩這麽小年紀,竟然學得是小提琴啊。她又不禁臭美了一下,未來的自己果然眼光獨到。不禁在心裏對自己,對女兒有些了些佩服與期待。

小小的手把小提琴拿出來放在頸窩處,拾起琴弓開始前又看了媽媽一眼。往常這個時候媽媽的眼睛裏應該是失望,可是今天媽媽眼睛裏好像有小星星,星星的眼睛一眨一眨的,好看極了。

三分鐘之後,劉佩佩尷尬地笑著叫停了,她真的有些害怕這聲音送走她。小提琴拉得跟鋸木頭一樣,孩子眼睛裏全是淚水,很明顯這孩子不是這塊料,就這還不換個特長,也不知道作為這孩子爸媽的她和她那素未謀面的老公在堅持什麽。劉佩佩簡單的判斷了一下,如果佳佳繼續拉琴,可能左鄰右舍會來砸門,就幫佳佳把琴放了起來,安慰小女孩:“拉得很好,我們還是看動畫片吧,汪汪隊開大會,怎麽樣?”

佳佳哪裏理解得了眼前的媽媽已經不是之前的媽媽,只覺得今天媽媽真好,允許她看動畫片哎。

小朋友起初還有些拘謹,坐得端端正正的,後來慢慢地靠在沙發上,到最後鉆進劉佩佩懷裏睡著了。

劉佩佩見孩子睡著了,把孩子輕輕地放在沙發上,又找了條毯子給她蓋上,自己在這間屋子裏亂轉起來。

這間房子不大,套內目測95平,三室兩廳,很普通的商品房。她剛才睡的臥室裏什麽都線索都沒有。可小朋友的臥室,或者這間屋子男主人的臥室總該有點什麽吧。

可是她把剩下的兩間臥室轉了個遍,兒童房裏什麽都沒找到,剩下一間臥室,門鎖上了,她也找不到鑰匙。整間房子,別說男主人的照片了,哪怕是男主人的名字她都沒看到。她準備回客廳的時候恍然大悟,難道她其實是單親媽媽?可女兒說爸爸會回來的呀,那她豈不是還要......OMG!

她無功而返,心裏強忍著巨大的震動!看佳佳還在沙發上睡著,準備去冰箱裏找點水喝。可是當她打開冰箱門一看,冰箱冷藏室裏只有一盒雞蛋,四五只蝦被保鮮膜蓋著放在最下面的抽屜裏。剩下的空間擺放整齊的全是娃哈哈AD鈣,它們在微黃的燈光下折射出來的光彩也有些刺眼,仿佛在嘲諷自己。

劉佩佩拿了一瓶,以前有個人也喜歡喝這個,她昨天表白還用了一箱,只不過表白失敗了……想著想著,眼睛裏又泛起了淚花。算了算了,她自我安慰,這個時候實在不該想起他。

“哇——媽媽——”

客廳裏小孩子的哭聲如同原子彈,威力席卷了這個空間的每個角落,劉佩佩從短暫的回憶裏抽離出來,不能再想那個人了,連瓶蓋都顧不上擰就走了出去。

佳佳醒了,看見變好的媽媽不見了,周圍什麽人都沒有,連陳奶奶都不在,她急得大哭起來。

劉佩佩從前的經歷讓她對小孩的哭聲有些敏感,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叫了幾聲“媽媽”,讓她確實對這個孩子有了點關心,還是其他什麽原因,她沒那麽心煩,於是用被水凍的冰涼的手搓了搓臉,就走了出去。

“佳佳!”劉佩佩聲音不大,但平穩的聲線出奇地安撫好了這個號啕大哭的小女孩。

佳佳臉上的狂風驟雨慢慢變成小雨,最後伴著抽噎聲雨過天晴了。

劉佩佩輕輕刮了刮佳佳的鼻梁:“想不想吃雞蛋羹?”

“嗯嗯。”

“那你自己看會電視,一會兒就好。”

劉佩佩走向廚房,邊走邊想邊笑,哪裏是佳佳想吃,明明就是她想吃蝦仁燉蛋,剛剛就想了。

拿起剪刀,給蝦去頭開背,挑出蝦線,剝出蝦肉,再沖洗幹凈。劉佩佩熟練地處理著蝦,即使她不愛吃。

隨後從冰箱裏拿出了那盒雞蛋,考慮到小朋友的雞蛋攝入量,她只打了三個蛋。筷子高速地在盛滿蛋液的碗中旋轉,雞蛋清、蛋黃還有水也混合成了金黃色的液體。

劉佩佩拿過網眼細密的漏勺把其中的泡沫過濾了兩遍,才放心地把那幾個蝦丟進去,在碗口蓋上了一層保鮮膜。她還不太放心,又找了根牙簽在保鮮膜上紮了幾個小孔,生怕水蒸汽會在蛋液裏留下蜂窩狀的氣孔,影響雞蛋羹的口感。

佳佳以前也吃過爸爸做的飯,爺爺和姥爺家的飯,可她還是覺得保姆陳奶奶做的好吃。不過這個雞蛋羹真的香,在它放進鍋裏的這幾分鐘裏,她聞著味兒來了好幾次,好奇是什麽吃的,想要掀開鍋蓋看看,都被劉佩佩擋了回去 。

當蒸蛋被淋上生抽和香油端上桌的時候,佳佳“哇”了一聲,立刻跑了過來。劉佩佩遞給她一只勺子:“可以自己吃嗎?”

佳佳眼裏全是小星星,她點點頭:“可以,我已經不用爸爸媽媽餵飯了!”

小姑娘拿起調羹,輕輕地敲了敲白瓷碗裏金黃的雞蛋羹,伴隨著碗中嫩滑Q彈的雞蛋羹來回晃動升騰而起的是芝麻油的香氣。佳佳到底年紀小,迫不及待地開動起來,第一口蒸蛋入口,就讓她香得瞇起了眼睛。

劉佩佩看著吃得正歡的小姑娘,心裏有了個主意,既然她沒辦法得知這家人的情況,問小女孩又問不出來,那她總得知道她在地球上的坐標吧。小女孩不知道,小區裏的其他人總該知道吧,那樓下小公園的大爺大媽,絕對是她打聽消息的首選。她跟佳佳說:“佳佳,想不想下樓玩?”

佳佳一聽下樓兩個字,眼睛放出了異樣的神采,小雞啄米似的點頭。

“吃完就走,我帶上AD鈣,你帶上你的滑板車!”劉佩佩剛剛去佳佳臥室看到了佳佳的滑板車。

佳佳把嘴裏最後一口蒸蛋咽了下去,伸出手和劉佩佩擊了一下掌,飛速地去自己的臥室拿滑板車了。

兩個人站在樓下的時候,外面竟然下雨了,明明剛剛還是晴空萬裏的。臨時母女面面相覷,劉佩佩從佳佳的眼睛裏看到她想出去玩,可是有什麽用呢?想想算了。

“走吧,上樓。”

等再次回到家門口的時候,劉佩佩傻眼了,誰知道這扇門竟然是要用鑰匙開的。佳佳沒有鑰匙,劉佩佩也沒有鑰匙。

佳佳看了看門,又擡頭看了看劉佩佩,露出一個堅定的眼神:“媽媽,沒關系,我有辦法!”說完就擡起手腕。

劉佩佩以為她要做什麽,結果她一撩袖子露出了她粉紅色的小天才電話手表,戳了幾下,撥了通電話出去。

“餵?怎麽了?”

電話那邊很快有一個劉佩佩覺得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。

“爸爸,我和媽媽被鎖在門外面了!”佳佳大聲說。

啊,原來這就是她的“老公”,聲音還挺好聽的,就是這個聲音莫名有些耳熟,劉佩佩想。

“媽媽醒了?”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不是很驚奇,他語氣很平靜,像是一件情理之中、意料之中的事。

“那你把電話給媽媽,我來跟她說。”

突然聽到那邊cue自己,劉佩佩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。她蹲下身子,湊近了孩子的手表,一字三嘆:“餵?”

“劉佩佩,你現在在哪?”那邊的男人語氣有些不善,但勝在聲音低沈悅耳。

“門外面。”劉佩佩真誠地回答。

似乎被這個答案噎住了,對面的男聲有些停滯,好一會兒,他才說:“你為什麽不在門裏面?”

劉佩佩轉身看了看上鎖的門,還是用上了真誠這個必殺技:“門鎖了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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